封面新闻记者 吴冰清 天津报道

“吐露着獠牙的蛇口中,蔓延出斑驳的刃身,刀刃飞舞,烈焰燃烧,发出雷霆万钧的一击。”

在《战神》系列游戏中,奎托斯手握被注入火焰力量的混沌之刃,与命运对抗。

在B站上,UP主“大锤LBX”被无数网民围观的视频中,他正将20公斤的钢锭与火碰撞锤击,刃身在高温下透出红光,让人大叹“比游戏里的特效更有张力”。

神话里的传奇武器真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游戏里“招手山来,挥手海覆”的超能力真的能在现实里找到落脚?这位90后博主用3年的时间寻找答案。

大锤在锻打

“进击”的武器

“大锤”的圈子,是一个年轻玩家汇聚的地方。

混沌之刃,贯穿整个战神系列的武器。奎托斯手握这两把利刃走过风风雨雨,包括大锤在内的游戏玩家们,也在刀斧与魔法的交锋之间度过了青葱岁月。

“小时候就觉得很酷,现在作为一个父亲,看到了更多的坚持和无奈,制作混沌之刃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一年前,大锤就在筹划着复原这把游戏界里最具代表性的武器。

通过软件获取比例,通过游戏截图来丰富细节,参考现实武器来完善设计……绘制平面图难不倒学美术出身的大锤,难的是如何化钢锭为神奇。

在大锤心中,拥有火焰属性的混沌之刃,只有经历千锤百炼才能拥有灵魂,“必须得是钢来锻造。”这也是他选择在“入行”两年后才把梦想付诸现实的原因。

从2020年8月发布第一条视频“疾风之刃”,到耗时一年做出的“满级利维坦之斧”,再到手工锻造560层大马士革还原的“卡利亚骑士剑”,3年里,大锤手里的武器不断“进击”。“其实最开始是用木头,后来用到了比较软的铝,然后到黄铜,都是切割、雕刻,去年开始用钢来锻造。”

混沌之刃的“半成品”已惊艳网友

雕刻考验的是艺术功力,而锻造是力与美的交响,跨越的背后,是大锤不断追求质感的极致。“木头或者铝制的刀剑,终究是假的,我想还原真实的武器。”

买了炉子、铁锤、铁砧这些最简单的设备,大锤从去年3月就开始了对锻造的摸索。没有师父领进门,只能看视频自学。“国内国外都有,国外视频如果有字幕的话,就把它截下来,用翻译软件一句一句翻译,没有字幕的就把关键数字记下来,然后实验。”

大锤自己有一个工作室,房间一角看到一堆“废铁”,他告诉记者,这些都是在锻造大马士革钢时的试错成本。

大马士革锻造工艺,世界级别的手工工艺,完美融合了硬度和韧性。通过折叠锻打、扭转、切割等,大马士革钢上将呈现独特的花纹。

去年7月,作为锻造新手的大锤,在刚尝试单钢锻造三个月后,就把难度值拉满:用大马士革做一把102厘米长的剑。

“温度不够、压力不够,做着做着发现料又不够。”对于锻造来说,只要出现裂纹,就宣布前功尽弃,意味着又要从头开始。这把长剑的锻造,大锤失败了五六次,“想怎么做,就动手,不断实验,不断犯错,不断修正,不断进步。”

混沌之刃的“半成品”已惊艳网友

另类的“铁匠”

在制作混沌之刃时,为了体现硬度和韧度,大锤选择用1095钢锭作为原材料。这是他锻造的第四把武器,“也尝试过用大马士革,但失败了,还是选择用单钢。”

炉火需要加热到1000°C,放入钢锭烧至通红,在用测温枪确定温度后,大锤用钳子夹起钢锭送往液压器。随着液压锤一次次落下,原本圆柱形的钢锭如面团般被反复锻打,混沌之刃的大体雏形显现。

接下来的精细锻打,只能用手工。1000°C的炉火旁,室内温度直逼50°C,为了避免高温的辐射,大锤穿着长袖,一遍又一遍观察炉火中钢块的橙色,一次又一次抡起锤子。“最开始不知道,光着膀子干活,胳膊蜕皮了。”

锻造过程

锻打后的热处理环节,因为新添置的马弗炉变得容易了些。

“之前是在网上买的锻造炉,温度掌握不好,直接影响钢的成品效果。”不少人用烤箱来代替锻造炉,可商用烤箱最大的才80多厘米,游戏里的武器动辄一米长,显然不合适。无意间,大锤看到了烧陶艺用的马弗炉。“这个不错,正火、淬火、回火等热处理都可以用,比起几十万的真空炉便宜太多了。”就这样,他找到厂家定制了一个一米三高的马弗炉,找到了实用的“平替”。

视频中,炉子打开那一刻,刚完成正火的两把刃透着红光,刃身上,特地做旧的裂痕如同火焰在燃烧,仿佛诉说着主人奎托斯坎坷浮沉的经历。虽然还是半成品,网友已发出“比游戏里的特效更有张力”的惊叹。

精细打磨

道具师的“匠心”

对于大锤来说,仅仅是视觉冲击还不够,他要更多的细节。

混沌之刃的握柄部分,吐着獠牙的细眼蛇头承载着“诸神之怒”以及奎托斯身上背负的诅咒和誓言。如何还原原刃中镂空的设计以及造型的精髓?大锤参考做首饰的方法,自学了失蜡浇铸法。

用木头雕刻出大致的形状和纹路,放入硅胶中得到粗胚。在粗胚里倒入融化的蜡,得到蜡模具。“蜂蜡较软,可以进行精细的雕刻和热加工。”在蜡模具上,大锤一改此前“大力出奇迹”的粗犷,拿出美术功底,动起了绣花功夫。

“精修”后的蜡模具再度放入石膏中,抽真空,高温加热。受热后的蜂蜡融化并流失,整个铸变成了“空壳”,这时,大锤把融化后的黄铜水缓缓倒入。一阵白光闪烁后,冷却,黄铜定格住巧思,一番打磨、雕刻、做旧,赋予其饱经战斗磨损的灵魂。

视频中短短几分钟的画面,大锤用了10天来完成,而这背后,从买设备到调试、实验,花了一个多月。

刀柄上嵌入黑胡木,在重量和外形间寻找平衡点;用疯马皮缝制装饰,增加质感;在刀身上蚀刻的纹路上涂上珐琅漆,呈现“火焰力量”……大锤在用做真实武器的工序来复原游戏道具,而他那股执着的热情,则为人间锻造的复刻“凡刃”附上了原品的真意。

木工、铁匠、钳工、浇铸师、雕刻师……大锤更想给自己定义为“道具师”。“各种技术的学习和呈现,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手段,通过它们,我把我心中的那些武器实实在在做出来,让大家看到,原来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在想象中。”

用技艺复原奇思,游戏走进了现实,也实现了梦幻联动:大锤制作的“萨鲁法尔大王之斧”被海外游戏公司官方转发,“疾风之刃”也被英雄联盟官方认证“注入灵魂”,此外,大锤的手艺也获得了世界十大游戏公司之一的UBISOFT育碧的关注,双方已有了初步合作。

铸造过程

面向“未知的冲锋”

满级版的混沌之刃已列入了大锤的复原计划。

少年时,大锤就开始玩游戏,这是他的“第二个生活”,在这里,他可以体验无法体验到的人生。游戏里的武器,对大锤来说不只是来自小男孩的“武器情结”,更是一个美术生的“艺术修养”和一个游戏玩家的精神寄托。于是,当看到国内外复原游戏道具的匠人们的视频后,他在羡慕之余,决定动手干一干,没想到,就这样“陷”了进去。

今年33岁的大锤,曾尝试过中介、司机、销售等多种工作,而今,他把全职做游戏武器复原作为终生事业。他认为,把虚拟的东西变为现实,这其中的探索精神和游戏世界里的“面向未知的冲锋”是相通的。

“现实生活是枯燥的,我有一个游戏世界,我把那里边的东西还原出来,别人看到后会觉得,原来现实生活中还是有一些有意思的人和事。”对于大锤来说,这个每天要呆10个小时的工作室,是虚拟世界和现实生活的连接点,承载着另一个有趣宇宙。在与虚拟世界的对话中寻找自己,在与现实生活的交手中塑造梦想,在这个宇宙里,他探索传统技艺,融合现代工艺,用复原去呈现游戏里的无限可能,对心中的向往,给出现实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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