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蒲晓旭

编辑/李显峰 宋建华

△ 曲阳县被取缔的煤厂在黄昏中空荡一片,早已不见了往日成垛的煤炭

曲阳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因为地处晋煤东进,蒙煤南下进入山东的大通道,河北保定曲阳县在过去10多年间,涌现出了无数煤炭加工厂。煤炭,与古老的石雕一起,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

然而,随着环保监管的日益严厉,今年秋季,当地一大批证照不齐、环评不过关的煤厂被取缔,大批以煤为生的人,被迫纷纷转型。

在刚刚举行的2018年全国煤炭交易会上,国家发改委副主任连维良表示,目前煤价还处于相对高位,政府将继续引导煤价下行。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何建坤认为,煤炭在总能源消费中的比例会持续下降,未来新增能源需求将主要靠增加清洁能源供应。

曲阳的产业换档,成为当下中国新旧能源转型的一个缩影。

晨光中的曲阳县城,孟良河穿城而过。2011年,曲阳被纳入燕山——太行山连片特困区,属于国家级贫困县。2016年,该县农村、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6378元、18568元。

受早年高速路不发达、煤炭信息不通畅及地理位置原因,地处内蒙古、山西和山东三地间的曲阳,成为晋煤东运、蒙煤南下的重要通道。县内灵山镇及定龙公路(S382线)两侧,分布着近千家煤炭加工厂。图为2017年11月,堵在曲阳县灵山镇定龙公路上的卡车长龙,这些车辆绝大多数都是运煤车辆。

曲阳县孝墓乡定龙公路边一处煤炭加工厂内,装载机正将煤炭倒入筛煤机。不同大小的煤炭按大小被筛分为“四九块”(拳头大小)、“三八块”(鸡蛋大小)、“二五子”(核桃大小)。煤车运来的出厂煤炭多为混合物,既可能有半个小轿车大小的煤块,也可能有煤渣。客户往往只需一种型号的煤炭,筛煤成了曲阳煤厂的重要业务。

除了煤炭物流业,曲阳还是雕刻之乡,以汉白玉为原料的石雕从业者多达数万。因煤炭业主要集中在县北,石雕业集中在县南,当地人将曲阳这一黑一白两大支柱产业称为“太极”。图为工匠在曲阳孝墓乡进行雕刻作业。

曲阳的煤炭物流业还拉动了加油、修车、餐饮、住宿等一系列相关产业。从曲阳县城至县北灵山镇,定龙公路约25公里的路段两侧,密集着上百家加油站和修车厂。图为灵山镇一处煤厂集中地,马路两侧紧挨着两座加油站。

曲阳的煤炭物流业催生出的加油站,也为很多非法加油站提供了空间。不少黑加油站设在路边的小屋内,除了加油,还提供放贷业务。图为灵山镇一处被商务局查封的加油站,加油机和油枪落满灰尘。

煤炭让不少当地人富了起来。在煤厂最为集中的灵山镇,很多村子都建起了高楼。图为灵山镇的马路边,高楼倒映在对面的农房玻璃墙上。

据知情者透露,因煤而富的一些当地人,热衷于买藏獒和斗狗,也有人据说在春节时打牌输掉数十万元而毫不在意。图为在曲阳县一家煤厂内,一只被养在笼中的藏獒。

煤炭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严重的污染。在曲阳县孝墓乡的一处煤厂内,寒风将沉积在地面的煤渣粉尘卷到空中。那些沉积在煤厂周边路面的粉尘在雨天会变成黑泥,捏成团晒干后甚至可以烧着。

煤厂聚集的灵山镇也倍受扬尘污染,卡车在路上卷起漫天尘土,记者乘车前往灵山镇,发现刚一进镇能见度就开始下降。

在曲阳灵山镇庞家洼煤炭市场旁边,一座三层小楼用玻璃窗包了起来。为隔离扬尘,镇上沿街的很多房屋都用玻璃整体包了起来。

为整治扬尘污染,曲阳县多次整顿煤炭市场。尤其今年秋季,一大批证照不齐、环评不过关的煤厂被取缔,还摘走了电表,切断了煤厂的用电。图为今年11月,51岁的煤厂老板陈永拴,站在自家位于孝墓乡的10亩煤场里,因为不符要求,他的煤厂被取缔,结束了10年的煤商生涯。

陈永拴站在自家煤厂的装载机上,等待排干水箱内的水,以免因煤厂关停而闲置的装载机水箱随着气温降低结冰撑破。煤市红火时,陈永拴购买了筛煤机、两台装载机,自建了用于煤车称重的地磅,开过供司机吃饭的饭馆,还添置了加油机给工程车辆加油。陈永拴坦言,在煤炭景气的时候,煤厂老板们大多都“不差钱”。

在陈永拴家煤厂周围,曾有二三十家煤厂,都因今秋的整顿而被取缔。黄昏时分,空荡荡的场地上,已不见了往日成垛的煤炭,一片萧条。记者走访曲阳县孝墓乡、灵山镇数十家煤厂,发现绝大多数都已停业。煤炭生意被叫停,大量运煤车也没有了业务,齐刷刷地停放在煤厂内。

曲阳县孝墓乡一处停业的煤厂内,几个用于筛煤的筛子被闲置于场内,旁边荒草丛生。

用于开煤厂的土地,原本都是当地村民的农田。随着煤炭物流业在当地铺开,那些原本种着小麦、玉米的农田,最早被以每亩2000元左右的价格,租给煤厂囤煤。之后租金随着煤市的红火一路飙升,甚至涨至8000元一亩。图为一座立于煤厂内的坟包,提示着这里曾是一片农田。

卸煤工老李试图在定龙线孝墓乡段一处煤厂集中地等到一份卸煤的活。可他在路边站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在他等活的地方,周边一度有二、三十座煤厂,清底工就有近五十人。随着煤炭市场被整顿,众多煤厂被取缔,当地已难以见到运煤车辆和工人忙碌的身影。

因为煤厂被叫停,场地闲置,曲阳县孝墓乡的一位煤厂老板决定将闲置的场地租出去。他将出租信息留在了煤厂的广告牌上,停在煤厂内的机械也全都闲置在厂里。

曲阳县灵山镇庞家洼村,在路边开修车铺专修卡车发动机、变速箱的庞秀雷无事可做,在店外晒起太阳。他的修车铺开自2006年,煤市红火时,修车的生意也多,雇了10个工人还忙不过来。后来煤市逐渐遇冷,工人数也陆续减少。如今只剩一名工人,还时常没活可干。庞秀雷等多位修车店老板介绍,今年他们的业务量几乎下降了近一半。庞秀雷计划,如果明年再无起色,就准备改行。

自17岁起,曲阳人陈浩就在父亲陈永拴的煤厂开装载机,给自家和周边的煤厂装卸煤。因为煤尘严重,他总是带着口罩开装载机,摘下口罩时常发现口罩的口鼻处已经发黑。他厌倦了这种“灰头土脸”的生活,2014年转型开起了一家安装、销售和运维光伏发电设备的公司。图为2017年11月,陈浩在办公室里接听业务电话。

自2015年儿子陈浩的光伏生意走上正轨后,几经考察,陈永拴决定跟着儿子一起做光伏,并兼顾煤厂生意。今秋煤厂停业后,他彻底加入其中,带领工人负责光伏设备安装。图为陈永拴(右)与工人一起,将材料用机械吊至屋顶,准备安装太阳能光伏设备。

除了煤炭,曲阳的另一大支柱产业——石雕,也因污染在今秋被整顿。大量不符环保要求的石雕厂被停产。图为有着“中国西方雕刻发源地”之称的曲阳党城雕刻园内,一间停止生产的石雕厂房。

曾因煤炭物流和雕刻而兴盛的曲阳县,正在转而大力推动光伏产业。当地写有“发展光伏产业”的巨幅广告,被立于运煤车往来不断的S382公路上。与之隔路相对的,是宣传“大气污染防治”的标语。

曲阳县孝墓乡一处光伏发电基地。漫山遍野的光伏发电板,让群山披上了粼粼闪耀的“铠甲”。自2013年起,该县在齐村、孝墓、灵山等6个乡镇陆续建设了多个类似的光伏发电站。项目完全建成后,每年可节约标准煤50.4万吨。

树在光伏基地旁的“禁止烟火”的牌子。引入光伏产业后,作为国家级贫困县的曲阳推出“光伏扶贫”。当地贫困户除获得光伏基地土地租金和发电收益外,还能通过清洁光伏板、割草防火等劳务获得收入。三年前,曲阳被列为全国光伏扶贫试点县。

陈永拴走在自家铺满太阳能光伏发电板的屋顶,这种光伏板可以发电自用,也可以卖给国家获取收益。作为曾经的“煤老板”,他偶尔还是会怀念开煤厂挣钱快的日子,但他确信,煤炭产业大势已去,新能源才是未来的方向。

高端隔音降噪门窗

隔音门窗

断桥铝门窗品牌

高端隔音门窗